第三章 山中遗踪【重置版】
上篇➡️船长教官山间公路遇枪战
下篇➡️机械组的浪漫(1)
工程学院内，事先预约见面的技术人员已恭候多时。穿戴整洁的管理员严格按照流程，取出由赛尔机器人预订的货物，交付给他们进行核对。
除了购置肖恩博士需要的核心部件，罗杰船长还通过网络平台预先借阅了几本纸质书。雷蒙教官没有随同前去，只是在入口处目送老友的深蓝机身逐渐远离，直至消失在某座档案室的拐角处。
船长忙碌的这段时间，教官慢悠悠地绕出图书馆，独自沿着深绿草坪上的小径漫步。相较于后来的罗杰，雷蒙其实更熟悉这座由人类创立的校园。
初次来访前，由于道听途说的各种奇闻异事，索罗斯·雷蒙一度把这里想象成历经三、四个世纪的风吹雨打后残存的陈旧遗址——破损卷边的书籍倒得满地都是，还蒙着厚厚一层灰尘与蛛网；高度近视的知识分子不得不弯腰穿行于摇摇欲坠的书架之间，手里握着的还是油腻腻的烛台，为了勉强看清几个字不得不把整个脑袋都贴向平铺在长桌上的卷轴表面……
实际情况可与上述遐想的内容差远了。首次搭乘电梯走入档案馆的大门后，赛尔教官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一间现代化机械库房：三面环绕着透明玻璃的气密资料室，排列整齐如蜜蜂筑造的巢穴；明亮的顶灯向高大稳固的书架投下方正的阴影，新式电脑终端机随处可见，天花板上更是每隔固定距离便安装有一具全方位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
即便是高智能的赛尔机器人，置身于这所历史悠久的古老学府内，也全无格格不入之感。
现代化管理体系让借阅手续变得很简单，但如何将那么多本沉重的大部头扛走，就是另一回事了。罗杰船长向学院的招待者借了推车，不过雷蒙教官看到他时，发现船长的行动依然吃力且缓慢，便赶过去帮忙。
“为什么这群老顽固，不肯考虑电子书?”罗杰罕见地抱怨起来，“版权问题，可不是光靠限制书籍内容的传播手段就能解决的啊!”
雷蒙先是轻笑两声，随后表情愁苦地看向别处：“怎么说呢……有些东西，不是管理员不肯，而是没人能保证参与转录的全程都维持清醒的理智；有些东西，就算是蛀虫都不愿光顾、野火都烧不干净，所以不如让它们静悄悄地躺在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离开学院的路途要平稳得多，山间曲折的崭新公路上再无疯狂的追兵。道路旁的幽暗山谷无法被西斜的残阳彻底照亮，东倒西歪、长满青苔的农舍散落其间。罗杰船长倒是安稳地打起瞌睡，雷蒙教官反而坐立不安，手里枪械的转轮被他拨得“咔哒”轻响。
在派特博士、肖恩博士等伙伴们看来，雷蒙和罗杰的这次行动，不过是寻常的“科研访问”。诚然，赛尔机器人从不是会被飘渺虚无之怪异吓退的。无论教官还是船长，都曾坚信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或怪异可怖的证据，不过是迷信之辈口中的无聊谈资。
事实上，这也是“精灵”的概念被正式提出之前，所有人类和赛尔对待这个特殊群体的态度。
车辆在经过某处急转弯时略微倾斜，机体深蓝的赛尔慵懒地微调睡姿，不过这并不是开机苏醒的征兆。罗杰的身边，雷蒙依然倦意全无，圆形屏幕内的数显眼睛机敏地眨巴着，警惕地来回扫视车窗外的情形。
獠牙惨白的看门狗，冗长晦涩且疑点重重的校史记载，充满了非人类文明留下的种种痕迹的收藏品……他们才刚离开的那所学校，那所源远流长的学校，也许真的蕴藏着无法言喻但又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密。雷蒙教官还记得，自己首次向某位人类学者提出疑虑时，对方只是忧郁地含糊道：
“我们生活、行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有洞穴、有阴影，也有生活在微光之中的居民……你要知道，某些令人畏惧的传说，仍未死去。”
造就世间许多恐怖与丑恶的源头，一直是人类之中的部分成员，永远都是。对于黑特·罗杰和索罗斯·雷蒙，他们的费解之处在于，即便能够保持清醒地戳破层层虚妄的面纱，作为精通现代科学技术的人工智能，仍然会止不住地战栗。明明那些无稽之谈根本无法造成物理上的伤害!
或许，此类事物带来的恐惧，比它们的形象出现得更早。世界上越是没有它们，其造成的恐惧反而越强烈。相比于人们喃喃低语的故事里那些最糟糕的部分，某些事实真相恐怕要更加古老、更加黑暗。有些秘密，要比让平民百姓谴责的恶行更加恐怖，要比令慈善家哀叹的罪孽更加深重。
“说起来……”
雷蒙一惊，差点从座位里弹起。他庆幸悬浮器的电源没有开启，否则方才肯定要一头撞在车顶，搞不好天窗玻璃都会被砸碎。
罗杰醒来应该有段时间了，青色的一双椭圆眼睛正看向他的同伴：
“……那座图书馆的安保措施，并非万无一失。”
雷蒙教官耸肩笑侃：“我只记得，最近一次发生在那所大学的盗窃案，是在1928年的秋季。不过，貌似深不可测的偷窃者未能得逞，直接被图书馆的看门狗咬死了!”
船长哑然失笑，教官也笑着说起更加轻松的话题。两名赛尔搭乘的车辆，总算驶入高速公路的入口，迈向更加现代化的城镇。金色的夕阳之光中，他们又一次远离了潮湿阴霾的群山的包围圈。
-THE END-
【后记】
嗅到异常气息的看门犬怒眼圆睁，在管理员们的疑惑目光中狂暴地咆哮起来，拴在狗脖子上的铁链绷得笔直。工作人员对着档案室来回检查，还是没能发现，某部珍稀书籍已被赝品顶替了。
技能“异界幻象”的庇护下，偷窃者大摇大摆地带着赃物翻出半开的窗户。横穿寂静的山间公路、掠过沉默的水库湖面，于远离人声喧嚣的阴森密林中，神秘系的卡鲁耶克终于现出他原本的黑紫身躯。
盗窃者并不孤独。他的同伴们匿身墨绿的叶片之间，静候其凯旋归来。数目多得惊人的精灵长久地维持缄默，锋利的趾爪牢牢扣进苍老树皮的褶皱中，数量难以估测的血红眼睛齐刷刷看向林中一块寸草不生的古怪空地。
如果从空中俯瞰，便不难发现这里就像强酸腐蚀过似地裸露着，覆盖这片区域的尽是死气沉沉甚至不会随风扬起的灰色细尘，靠得近的树木绝大多数是枯死腐烂的下场，鲜有生命力较为顽强的少数几棵杵在那里，也都是病怏怏的。
潜入校园实施盗窃的那只卡鲁耶克并不着急归群。他绕着那片荒地低低盘旋上三圈，最后朝一个最不容易损伤书页的角度松开爪子，丢出那本古籍。
如稀释的墨水般的灰暗色彩，正一步步向沉寂的森林缓缓倾斜。茫然失措的蠢笨身影闯入这里，好像是迷了路。机型健硕的黑色赛尔满面惊恐且困惑，僵硬的脚步终于还是被丛中隐藏的枯枝绊倒，一个踉跄朝坡下滚了过去。
(后记完)
【参考素材】
1. 《天使与魔鬼》，丹·布朗 著；
2. 《雷德胡克的恐怖》《来自群星的色彩》《敦威治恐怖事件》，H. P. 洛夫克拉夫特 著。
